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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小時後,在我們關懷牧師何牧師為志偉兄禱告後,我們便離開這個斗室,讓他休息。
接下來的星期一,他已安排要回台大作核子醫學全身骨骼掃描,我正為這件事煩惱時,Jerry已與另外一位弟兄答應帶他去,事後才知道,他們倆合作背他上下那5層樓,真不簡單。
回去後一個禮拜,我與何牧師討論長期照護志偉兄的策略,似乎送他到長期護理中心才是辦法,在這之前請專職看護去料理他生活、衛生、清潔,再配合時間許可之兄姊定期去看他。我們也向教會有社工師執照的程弟兄請教,有那些社會福利資源可為志偉兄爭取。週六我把所見、志偉兄詳細背景資料、並身體狀況,整理E給相關兄姊。
次日週日下午,我在看診前繞道再去萬華看志偉兄,去之前先到永康街有名的越記越南小吃,買了一碗蕃茄牛肉河粉,準備當他晚餐,沒想到他說他怕辣不想吃,而且早上Jerry來看他,已幫他買了一份炒麵,還沒吃完,我想餵他吃炒麵,他也說沒味口,並很客氣要我把河粉帶回去自己吃,我有點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覺,其實這河粉並不含辣。當天週日晚上,和平主任蔡牧師在巴拿巴小組聚會上,分享志偉兄的近況,並希望在教會中成立一個關懷志偉兄的小組,當中有護理背景的婷婷姊,自告奮勇願意擔任小組召集人,統籌照顧事項。
接下來婷婷姊表現出令人瞠目結舌的超高效率,當晚很快擬好照顧計劃,次日2011-05-23隨即與其他兄姊,陪志偉兄去台大回診看報告,並與醫師討論病情與治療計劃;回來就打了N次電話,聯絡萬華區的政府社工師,爭取到一週數次居家照護,並說服志偉兄願意離開住慣了的窩,到長期照護中心去。很快地2011-05-26就開始居家照護。2011-06-02就住進新店福德護理之家。婷婷姊還為和平關懷照顧志偉的兄姊寫了一份關懷照顧SOP。
05-28週六下午,我再去萬華看志偉,本想看居家照護服務員如何照護,結果她臨時有事改到晚上才來,沒有碰上,我扶志偉慢慢坐起來,餵他吃湯麵,他只吃了5口就不想吃了,倒是抽了一根菸,不過他有向我說抱歉。都到這個階段了,一根菸對他未必弊大於利,何必為難他呢,雖然其他兄姊可能有不同看法。最後我在他書架上找到,他受洗時教會送給他的聖經,翻到馬太福音8章23-27節,唸給志偉兄聽,這段經文那一陣子特別有領受:
耶穌上了船,他的門徒跟著他去。
忽然,一陣暴風襲擊湖面,浪濤掩蓋了船,耶穌卻睡著了。
門徒到他跟前,喊醒他,說:「主啊,救救我們,我們快沒命啦!」
耶穌回答:「為甚麼這樣害怕?你們的信心太小了!」於是他起來,斥責風和浪,風浪就平靜了。
大家非常驚奇,彼此說:「這個人究竟是誰,連風和浪都聽從他!」
婷婷姊作事的果斷、快速與我的優柔寡斷成了強烈對比。為志偉兄爭取政府社會福利資源、免費居家照護、免費長照中心居住,原先在我們看來是不可能的任務,但在她鍥而不捨的努力下都一一完成,最難得的是很短的時間(10天)內住進距離很近的新店福德護理之家,不但給志偉兄很大幫助,也大大減輕教會在幫助他的負擔。
2011-06-11,週六下午我和何牧師及關懷部同工,一起到新店福德護理之家看志偉。對開業醫的我來講,訪視護理之家是一個嶄新的經驗。我們一行人進入志偉兄住的4樓,空間十分寬敞,空氣清新宜人,環境相當整潔,護理水準還不錯,而且定時有醫師前來診視,比原來萬華5樓的陰暗斗室好太多了,躺在床上的志偉兄,臉部表情看起來也安祥多了。我們為他唱兩首詩歌,之後我蹲在他床頭,問他這裡好不好,他微笑點點頭。我們問他在護理之家的生活起居與護理照顧,志偉聲音很小聲,話不多,沒辦法完全還懂。我們中間崇亮兄兒時曾在廣東待過,廣東話很溜,用廣東話跟他聊天,志偉兄聽到熟悉的鄉音,似乎很高興,話也多起來。
關懷何牧師為長期關懷志偉兄,請Judy姊按月安排,志願前來新店福德護理之家訪視志偉兄之班表,每週2次。感謝神,不少兄姊報名。由於志偉兄非常虛弱,連坐都沒辦法坐,到台大門診回診非常不方便,婷婷姊便決定,志偉兄的肺癌治療在台大看,其他就近在附近的新店耕莘醫院看,也可銜接最後的安寧照顧。她甚至與台大醫師為志偉兄爭取到,健保給付的Tarcera標靶治療藥,從06-15開始服用,還好副作用不多,最明顯是出疹子,尤其臉上。
之後,我一直想再去看志偉,但新店福德護理之家有固定探訪時段,比較難抽出適合時間去看他。07-16週六下午,我下診開車到新店福德護理之家,志偉兄已被移到另一個房間,我勉強擠入牆壁與床之間,蹲下來跟志偉兄講話,他看起來更虛弱了,大部份時候眼睛都閉著,回答我問題的話幾乎聽不見,但呼吸還不急促。一個護士來跟我說,志偉胸部左側昨天有流出約60cc的膿液。我拉起他的上衣,胸部左後方,原來手術疤痕處,果然有一個不規則的傷口,護理之家的工作人員已作處理,蓋上紗布。志偉兄的肺癌在左側,所以可能是原來腫瘤復發壞死,因癌末惡性體質,抵抗力弱,造成細菌感染化膿流出。現在的重點是,需不需要去附近新店耕莘醫院門診照胸部X光,如果去了,很可能被收住院,住院後會衍生一些問題,如住院期間的照顧、原來福德護理之家床位的保留等。
出了福德護理之家,我在車上用I-pad發e-mail給相關弟兄姊妹。果如我所料,
婷婷姊馬上決定,週一與Jerry等帶志偉去新店耕莘醫院門診。週一看完門診就馬上住院。事後回顧,這是上帝美好帶領,因志偉兄已接近他人生終點,最好的安息終站莫過於醫院與安寧病房。最感謝神的是,新店耕莘醫院的社會服務室之社工師,願意為志偉爭取公費,請24小時的看護人員,我們不用操心看護問題。
2011-07-21中午,我利用中午空檔,到新店耕莘看志偉兄。在一樓服務櫃檯,請教志工E棟的方向,找到後就從一樓爬到12樓。樓梯間大概很少人使用,平常都關起來,裡面瀰漫一股膿臭味,差一點放棄,轉去搭電梯。
找到志偉的病床,發現醫院從昨天開始給他打高營養靜脈注射(TPN),看起來皮下脂肪好像增厚了一點,講話也比較有力氣。觀察完他的外觀,我與他有一點交談,不過他聲音很小,斷斷續續,還是聽不太清楚,只好講一些話給他打打氣,安慰他,最後並帶他一起禱告。
現在回想起來,神讓志偉打TPN讓他多一點元氣,有祂的美意,可以爭取一些時日,讓弟兄姊妹幫他作更好準備,起程離開人世。
之後我走出病房到護理站,找志偉的負責護士,我拿出醫師執業執照,表明身份,告訴她我是和平教會會友,是否可以請教住院醫師志偉的病情,好讓關心的兄姊瞭解。護士很貼心,幫我找住院醫師。在病房外等的時候,志偉兄的看護小姐衝出來找我,她告訴我志偉在哭,第一次看到他哭。我連忙進去握住志偉的手安慰他。心裡想,剛剛好像沒講什麼令他難過的事,大概是情緒激動吧!
不久住院醫師來了,她非常專業,人很好,我們討論了志偉的病情。肺部電腦斷層檢查顯示,流膿傷口與肺癌腫瘤相通。他血液白血球有明顯升高,傷口膿液有培養出細菌,確定有細細感染,如果不住院治療、處理,還是有可能變成敗血病,雖然這對癌末病人影響不大。她答應安寧病房一有床位,就讓志偉兄住進去。果然過沒幾天,志偉就住進安寧病房。
在新店耕莘醫院最後幾天,弟兄姊妹繼續去陪伴志偉。但他人越來越虛弱,意識越來越模糊,到27日,血壓開始下降,護士打電話通知何牧師,幾個弟兄姊妹知道了,儘量趕去耕莘醫院,陪他到晚上。
第二天早上,主任牧師夫婦去醫院探望時,志偉已離開人世,遺體被送至太平間。
這段時間照顧志偉的兄姊寫了一些感想,放在教會網站。
2011-09-10,我們為志偉兄舉行一個追思禮拜。
志偉兄在和平教會期間,我們並沒有在他身上看到戲劇化的轉變。也沒有令人膛目結舌的神蹟發生。但改變還是有的,他心中少了一點焦慮,多了一絲平安;至少有一點是確定的:他不是在萬華某個陰暗角落,悲慘地度過人生最後時刻,而是在舒適、明亮的安寧病房,安祥地被主接去。
因為有一群人間天使陪伴著他走過死蔭的幽谷。
由 匿名 於 2011年9月9日下午3:56 張貼在 和平教會 關懷部